破东风第5章 昱哥哥,天尊让我多看你一眼在线免费阅读

裴珮

天宝山顶峰矗立着一尊神像,是天宝开山立门的创建人无煞真人的原身像,被天宝门弟子称为无煞天尊。每年天宝门弟子都会在当年建立门派之日祭拜无煞天尊像,一佑天下风调雨顺,二佑门派发扬光大。

赶上创建百年这样的大日子,当今圣上也会带臣子一同来祭拜。因天宝门是天下的第一门派,二皇子焱隆也拜了楚青山为师,学习武艺,为将来征战沙场做足准备。

阳光普照,天宝山一片青翠之色。山顶神像前立着一尊巨大的四足黄铜鼎炉,鼎炉与神像中间横放着供桌。

巳时到,执事者各司其事,助祭者就位。身着龙袍的圣上、楚青山及身后一众大臣和天宝门各弟子一应就位。鸣鼓三通,击罄三十六响。行盥洗礼,行上香礼,献三牲礼……

清遥在屋内听着外面奏乐献礼,按捺不住也想去看看,尤其想去认认当今圣上,是否当真是昏庸无能,还是另有隐情。几经思虑,清遥打开门,对着门外看守的天宝门弟子一阵呻吟,“师兄,今日小厨房送的早膳有问题,我已经如厕几回了,这会儿怕是要一命呜呼了……”边说边假意哭道,“师兄救救我……,呜呜呜……”

门外两弟子见清遥趴在地上,蜷缩着身子,一阵阵呕吐状,也有点慌神,其中一个弟子道,“你看着她,我去请鹤荣郎中来。”说完便急急跑下山。

清遥见一个已经支走,便又佯装忍痛呻吟道:“师兄,清遥……肚子……疼得紧,地上太凉,可否烦师兄……扶我……扶我上床,给口热水。”

留下的弟子匆忙上前准备搀扶,不料清遥顺势一拉,门内弟子来不及反应,便被用力按倒在地,拿出事先准备的绳子,绑住了门内弟子的手脚,并用布条塞住了他的嘴。

清遥起身,拍拍身上的尘土,有些歉疚道:“对不起了,师兄。”说完,将房门掩闭,往山顶跑去。

清遥躲在了众人附近的岩石堆后面观礼。从清遥出现,云烨便已注意到,今日祭祀大典,不容有任何闪失,师父特意叮嘱过要看好清遥,以免她被认出,连累宗门。

云烨趁众人礼拜之际,从后方溜到岩石堆附近,飞身上前,用手捂住了正在观礼的清遥口鼻,又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,画了个圈,清遥便不能再动。

云烨将脸凑到清遥耳边低语:“不可出声,今日你若是在天宝门被发现,来日天宝门上下将不复存在。”清遥自知理亏,轻轻点了点头。

此时大典中正在焚烧祝文,烈焰燃烧升腾起阵阵烟雾,氤氲中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庞,男子面容白皙,眉目清秀,身材颀长,风度优雅,口中正默念着祝文。清遥不自觉打了个激灵,原主的记忆纷至沓来,突然眼中含泪,似与那男子再难续前缘。

霓府花园中,两个孩童在鱼池旁喂鱼,一池的锦鲤都硕大无比,争先恐后游到孩童们的脚边,张开鸡蛋大的嘴巴,等着孩童喂食。

“昱哥哥,鱼食快没了,我去再拿些过来。”幼时的清遥转身跳上台阶,冲着亭台里的桌子跑去。

男童正喂得起劲,见大鱼哄抢小鱼的食物,便有心把鱼食扔给离自己较远的小鱼,或许是胳膊不够长,男童侧身趴在石台上,把手尽量伸向湖中。

亭中拿鱼食的清遥和丫鬟见男童趴在地上,以为男童自己摔倒,便齐声喊道:“昱哥哥(少爷),不要动,我去扶你起来。”

丫鬟和清遥双双跑向鱼池边。男童听到喊声便要自己纵身爬起,不料脚下一滑,翻进了鱼池中。池中锦鲤纷纷围了过来,吮吸着男童的皮肤、脸颊,男童惊吓到,一边大哭,一边用力挣扎着。

清遥见状,吩咐丫鬟去拿池边的渔网,自己却跳入池里,一只手抱起男童,一只手划着水向池边游着。丫鬟拿来网子,赶忙扔入水中,两人抓紧渔网边缘,被拉回石台上。

“少爷,您没事吧,快进屋,让奴婢给您换身衣裳,别着了凉。”丫鬟哭哭唧唧地,似是也被吓到。

男童浑身湿透,瑟瑟发抖,却定定看着清遥,将她一把拥进怀中,“谢谢你,遥儿,今日救命之恩,永不能忘。”

“昱哥哥,你平安遥儿就开心。”幼时的清遥眨着星星大眼微笑着。

记忆来至清遥十三岁那年,清遥与霆昱同在邱府的私塾中读书。

私塾散学后,霆昱拦住欲离开的清遥,咧嘴笑着,“你猜我带了什么给你?”

清遥呆呆望着霆昱,一脸娇羞,“昱哥哥上回送的毛笔当真是软硬兼备,不可多得的好笔呢。”

“让你猜今日的,怎的说了上回的去?”霆昱一脸被扫了兴致的样子。

“今日怕不是我爱吃的栗糕?”清遥眨着星星眼,提起吃的就兴来。

霆昱气极,轻轻拍了清遥的小脑袋一下,伸手拿出刻着流云样式的手镯,用手指勾着轻晃,“喜欢吗?送你的!这是我亲手刻的纹样。”

清遥娇滴滴的小脸蛋上晕出一层粉红,对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、鼻梁高挺的少年喃喃道:“昱哥哥,最是会捉弄人。一下毛笔一下镯子的,遥儿怕是还不清了。”

霆昱拉过清遥的手,仔细把手镯套上,“不要你还。你收着便好。这是第一个,待我再寻来碧玉翡翠帮你做个更好的。”

清遥羞怯地把手抽了回去,打趣道,“昱哥哥,莫不是将来要做了首饰工匠去。”说完,便捂着嘴巴偷笑起来。

霆昱倒不气了,四目相对时微微一笑,拉起清遥便要往门外走,边走边乐:“做了首饰工匠你要不要呢?”

清遥脸上的红晕变的更大了,没有吱声,手却是和少年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。

由于岩石前空旷无遮挡,焚烧的烟雾渐渐弥漫过来,愈来愈浓,清遥眼睛渐渐有了灼痛之感,频频眨眼之际,云烨将清遥身体翻转过来,背对石面,清遥望着眼前的青衣男子,回过神来。

原来手上的镯子是邱霆昱送的,难怪刚刚不自觉眼泪打转,原主是早与邱家三少爷定了情的。如今这逃犯的身份,怕是再两情相悦也没有结果了,邱家又怎会娶一个逃犯做媳妇。

清遥替原主愤愤不平,心中郁闷,若不是爹爹被害,怎至如此局面,真是恨毒了陷害爹爹之人。

云烨见清遥泪痕犹在,误以为是烟雾熏坏了眼睛,便将自己随身的帕子盖在了清遥脸上,眼睛连着嘴巴一起挡住了。清遥一脸嫌恶,觉得这男子十分拙笨。

因知自己躲在四面都是岩石的石堆里,不易被发现,清遥索性闭上了眼睛,静静等待大典结束,只是身旁的男子愈发靠近自己的身体,让她左右为难,叫不出也喊不得。渐渐的,岩石堆外的声响一点点消失,清遥猜到大抵是祭祀大典已经结束,圣上及楚伯父们应已离去,遂摇了摇头,示意云烨将手帕从她脸上拿走。

云烨看着祭祀的人们悉数离去,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贴在清遥身上,一脸尴尬,匆匆直起身,揭开了清遥脸上的手帕。手帕刚落下,就看到了清遥充满怒气的眼睛,眼里还带着红,云烨自觉有些失礼,恭敬道:“事出有因,云烨一时疏忽,还请霓家小姐莫怪,我这就带你回玉竹园。”

清遥进了玉竹园,看到地上颓然的师兄,满脸歉意帮师兄解了绑,师兄看着清遥愤愤离去。师兄走后,因刚才有关邱霆昱的记忆一直横亘在脑海里,清遥着实无心再理会其他。一股脑儿爬上床,偷偷思索着原主与邱家三少爷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,自己心里也好有个数。

屋外云烨见清遥已然休息,便匆匆向着主殿方向走去。

刚来到玉竹园外的大路上,就听到云杉冷冷的声音,好似正跟人争辩着什么。“云霄师兄,你这是耍赖,你方才偷袭了我,不算得光明正大的比试。”

“师妹可知兵不厌诈,赢了才算本事。”二皇子乐呵呵地逗起云杉来。

“再来一次,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!”云杉显然并不买账,要再次一决高低,话没说完,就伸手打在了二皇子肩头。

二皇子躲避不及,重重吃了一拳,侧身使出一记扫堂腿,云杉飞起,一个旋身落在了二皇子身后,二人遂又扭打起来。

待云烨快步赶过来时,只见二皇子半跪在地上,身上还驮着半大不小的云杉,云杉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服也不服?兵不厌诈,可是刚跟师兄学的!”

云烨见云杉这般不顾女子闺中礼仪,呵斥道:“云杉休得无礼!快快跟二皇子赔罪!”

云杉抬眼见云烨火气冲冲,不由得眉头紧锁,嘴角下垂,松开了二皇子。

“云杉刚才冲撞了二皇子,身为兄长多有失责之处,请二皇子责罚。”云烨见状,主动替云杉背锅。

“师兄哪里的话,你是云杉兄长,我也是,何来冲撞,我和云杉只是小小的切磋了一下,无伤大雅。”二皇子走到云杉跟前,笑着看了看瘪嘴的云杉,转过来对着云烨嘱咐道:“以后不要叫我二皇子了,我也是师父门下弟子,我来到天宝门就是云霄,你的师弟,云杉的师哥。”

云烨见二皇子态度谦和,便不再纠结位份尊卑,悠然道:“一切全听云霄师弟的。”

不知什么时候,清遥在屋内迷迷瞪瞪睡着了,待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小厨房派人送来晚膳,并提醒她今晚会燃放烟花,可去院中观赏。

用过晚膳后,清遥便在玉竹园内溜达消食。此时只听一声巨响震于耳边,花朵便在夜空中开了出来,色彩醒目,美轮美奂。不多时,宝葫芦频频闪现夜空之中,今日的宝葫芦只有二色,白色,金黄,却依旧美丽。

那金黄的宝葫芦愈发让清遥觉得在哪里见过,记忆交错时,清遥忆起,那日在爹爹书房行刺之人用的匕首上正雕着金色宝葫芦样式,那通行牌上亦正刻着“天宝”二字。

清遥脊背似驮着冰块,一身寒意。若是行刺之人爹爹识得,那这偌大的天宝门,唯有楚青山与爹爹最是熟稔,清遥愈发不敢往下想去,匆匆回了屋子,呆坐着出了神。

“难道这几日对我的种种示好便都是圈套,一面假意教我自保,一面假意营救爹爹,却是为何做这般事,爹爹已进牢狱,阿娘也已惨死,我霓家再无利用价值,楚青山此举又是为何?”

清遥夜不能寐,带着满腹疑问,辗转反侧,“明明为了给我兵器配毒,自己身中剧毒不解,明明让云烨教我功法,明明每日让小厨房变着花样做我爱吃的糕点送来,明明看着十分和蔼可亲,明明有如父亲般的关爱,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,是圈套吗?”

清遥心痛起来,只觉老天再次开了个巨大的玩笑。

第二日清早,清遥便起身梳洗,准备再去松林阁探查一番。

走至松林阁门口,清遥梳理了心中情绪,温婉有礼,“清遥来给楚伯父请安。”

从偏厅走出一位师兄,“霓家小姐,师父一早陪驾圣上游览天宝山去了,中午设宴瑶光殿,怕是要晚间才可归来。”

清遥垂眸,缓缓道:“早前楚伯父赠予我几本书,我一直无暇过来取,今日得空正想着取回去好生恭读一番。”

天宝门众人皆知楚门主偏爱霓家小姐,故不好阻拦,师兄做出恭请的手势,侧身让路,“请霓家小姐自便。”

清遥口中谢过师兄,便进了松林阁的正厅。徐步来到厅内主位,观察一二,并无特别之处,在厅内徘徊一会儿,来到书架旁。

那日楚伯父已将书籍整理好,放在案上,提醒清遥自己来取,只是一直忙于练功,竟把这事忘在了脑后。清遥拿起案上的医书,想着这是楚伯父要让我危机关头能够自救,又怎会谋害我爹爹,或许刺杀之人并非楚伯父,天宝门中另有爹爹熟识的人。

边想边安慰自己错怪了楚伯父,悠悠在书架子旁转悠,见架子高处摆放着一个刻着宝葫芦的檀木匣子,宝葫芦闪着金光,中间还镶嵌着蓝色晶石,当真耀眼。

清遥一时贪恋木匣珍贵难寻,便拿于手中把玩,左看右瞅,爱不释手,悄悄打开木匣,一把匕首刺入目中,双手隐隐有些发抖,待拿起匕首仔细察看之后,确认与那日行刺父亲之人用的匕首一般无二,清遥只觉眼前发黑,天旋地转。

稳了稳身子,再次反复察看了匕首,清遥心头好似涌动了千军万马,只觉喉咙发紧,似有烈火要喷涌而出。强压着满腔怒意,伴着一阵晕眩,清遥将匕首放回盒中,又将盒子轻轻归位。

拿起案上的医书,清遥转身离开了松林阁,出院门的时候,还不忘与师兄道谢。

清遥犹如雷劈,回到玉竹园后开始思忖对策,觉得这天宝门是不能继续待了,匆匆收拾了衣物,趁着楚青山不在门中,悄悄下了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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